清荷濯涟褪铅华

“蜉蝣寄天地,朝露转瞬晞。”
书写是记忆的坐标、精神的楔子以及生命的锚点。
“余顾而言,斯乐难常。载驱载驰,聊以忘忧。”

—— 易时·贰

“与会咸阳而丧。”

圆润庄重的小篆迤逦在丝滑的薄绡上,交织出扶苏再熟悉不过的字眼。如果不是胡亥和赵高从中作祟,他两千多年前就该站在咸阳宫的暖阁里看到它。

不过现在也不晚。

夜已入亥时,扶苏慎重地收起嬴政手书,身上些许酸痛乏力唤回他紧绷的心绪。他想起身上还披挂着沉重的玄铁甲,森寒铁石铸造的甲胄携夜月清冷覆沙尘灰烟,昭示他自上郡领兵归来的坎坷,不动声色混入咸阳城的惊险。王离早已领命前去布置人手,甘罗依计坐镇府中,以聪敏的秘府斥候为眼,监视全城。军队也好,暗卫也罢,他们明里暗里将咸阳笼罩在细密的网帐下,任何一条丝线上的颤动都会触发干净利落的绞杀,只为重重叠叠地护卫着扶苏。身边的人都还活在秦朝,只有他,千年前后,和鬼门关,他都走了一遍。明日登基,事关重大。扶苏即使卸下了玄铁甲也不敢懈怠,阖目假寐权当小憩,伴着油灯枯坐到东方既白。

待他再次睁开双目,夜尽天明,熹微的晨光像触肢般伸入暖阁的空旷大殿,慰问他一夜无事的安然。

没有错,烛龙目显示的未来,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不相差一分一毫,他有时几乎觉得自己仍身处烛龙目的幻境中,直到握住和氏璧余料制成的玉佩,从掌心滑来莹润清凉的触感,方才能让他安心于涅罗盘逆转的时光。

扶苏回想自六博棋局走来,每一步都是他早已知晓的未来,无比的确定和稳健催生了他的不确定感,偏偏他被这种处于边缘的危险感吸引,像沙漠中饥渴交加的旅人甘之如饴地饮下甜美的鸩水。扶苏一点也不相信赵高,他只相信自己,无论是能力还是野心,他自问都胜其他兄弟一筹,何况身居高位的人从来就有对冒险的狂热和放手一搏的自信。

他会登上皇位,挽回他来不及付诸实践的帝国蓝图。

耳边庄重礼乐渐渐真切,每一分每一秒的旋律叩中他的心扉。

越过白玉旒串望见诸公衮衮依文武列立其次,看到眼前厚重的玲珑和氏璧玉玺静静躺在檀木盘上。

今日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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