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濯涟褪铅华

“蜉蝣寄天地,朝露转瞬晞。”
书写是记忆的坐标、精神的楔子以及生命的锚点。
“余顾而言,斯乐难常。载驱载驰,聊以忘忧。”

—— 易时·伍

@JAWEHU小天使,终于肝出来了(我趴下了),我是第一次公开在社交平台发文,所以非常感谢每一个给我小红心小蓝手的小天使,谢谢你们


甘罗带着三青摸黑踏进六博山庄主厅,只见涅罗盘安然高踞于紫檀木条案上,正以一种无所谓的姿态优雅而自在地转动着。涅罗针踩着仿佛随时会停下的步调不知走向何方,明亮流金的符刻缓缓淌着须臾沧海桑田变,涅罗盘本是时间之外的掌控者,他从来都是冷眼旁观世间万千繁华绽放与陨落,不闻不问前尘旧梦幻现或毁灭。而在涅罗盘前的方桌木案上,六博棋晕染着嗜杀的血光,枭棋稳坐其中指挥若定,以散棋手中刀剑为木偶提线,操纵他们去向何方,杀死何人,交织出绞灭敌人的带刃网钩。虽然六博棋被收拢进盒子敛起锋芒时是一件古板无趣的死物,但是当它布下杀局时却又像是一个没有感受和情绪的怪兽,无知无觉并且贪婪无比地收割人命。旁人在烛火轻拂下也许很难看出异样来,但以甘罗敏锐的观感,他却能觉察到涅罗盘周边的鸡翅木家具似乎被切割出细如发丝的银白色错位,那仿若细腻笔触描绘出的光滑弧度高傲地扬起明锐的寒意。他皱起眉头,眼前不期然滑过师傅淡然的微笑,蕴含着决绝的冰冷和歉疚的苦涩,就好像,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原本他和扶苏约好在六博山庄的主厅见面,但是他等待了一刻钟后也没有见到对方出现。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还是……甘罗心下想道,从来冷静的心绪难得催生出了几分焦虑,不安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在他的灵府上空徘徊。
但是留给他翻盘的时间有限,甘罗不可能无限制地等待下去。剔除掉毫无意义的多愁善感,甘罗转身向六博棋盘走去,举起锋利的鱼肠剑砍断了黑方枭棋,似是洇着一汪暗血的枭棋裂为两截,仅仅隐隐闪现了数次微弱的暗红色光芒后,便像是燃尽的炭火一样,陷入了永恒的灰暗和沉寂。
可是散棋没有停下对彼此的吞噬。
甘罗对这样的结果并没有感到意外,在涅罗盘的操纵下,此盘棋局自是非比寻常,用对付夺命棋局的一般方法,比如说毁掉枭棋,也不一定能结束这场杀人游戏。他现在仅仅是切断了黑方枭棋和散棋的联系,真正摧毁棋局的关键,还是在涅罗盘上。所以即使他察觉了涅罗盘的异样,也不得不选择去冒险。
走向涅罗盘前,甘罗的视线最后一次扫过彼此厮杀吞噬的散棋,就是这个无心之举,却令他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扶苏的名字从散棋上消失了。
扶苏死了?!
不可能,以扶苏的身手加上鸣鸿刀的护持,谁能奈何得了他?
不安的幽灵实体化了,他伸手扼住甘罗的脖颈,使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所有的猜测都被事实掀翻,缜密的思绪原本是纵横经纬的围棋棋局,此刻却成了散落一地的无用棋子。甘罗不在乎理智被打乱,毕竟他随时都可以有条有理地收拾好自己混乱的思维。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交错的因果只能指向一个结局,一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一个他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会改变的结局。
甘罗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极度气结,但他还是重新走到涅罗盘的面前。“老板,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无论前面是坦途还是荆棘,我们都得闯一闯。”三青落到他的肩头,一弯尖喙凑向耳畔轻声提醒道,黑曜石般剔透的瞳孔闪烁着高度的警惕,也沉淀下历尽凶险的镇定。“好。”甘罗沉吟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咬出这个字。就在他踏过散发着冷银色光芒的弧形界线时,甘罗突然感到陌生的景象无比清晰地展开在他眼前,或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真可惜啊,还是来晚了一步。”
就在甘罗的身形完全没过银色弧线之前,鸣鸿逆着门外的泼墨暗夜,仿佛浮出黑色海潮一般走进了主厅,孙朔恭敬地伛着身子跟在他身旁。
和甘罗的深思熟虑不同,鸣鸿甩着宽袖快步直奔六博棋,抬手便用胜邪短剑利落地切断了代表年轻道人的白方枭棋,枭棋上笼罩的血色薄雾顷刻间散去,枭棋和散棋之间的联结被彻底斩断,但散棋依旧没有停下对彼此的追逐厮杀,是因为凶刀的戾气引诱了心魔占据他们的每一寸灵魂。失去了理智的自相残害,不死不休。
“你看啊,这些棋子明明已经摆脱枭棋的控制了,却还是以为自己受人摆布。”
但是鸣鸿可能是觉得散棋依旧听从着各自枭棋之前下达的号令才没有停止屠杀,因而笑得意味不明,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孙朔,好像是在提醒他忘记了某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完成令事大人的心愿,也是达成您的目的,和我的希冀。”孙朔字斟句酌地委婉转达出投靠的意愿,眼前笑容如冰水的人想要的无非是他合作的态度,那他给出对方期待的态度便是了。毕竟这不仅事关孙朔自己的生死,也勾出了他心底最隐秘和赤裸的渴望——他只要留在胡亥身边,陪伴着他永远视作当时少年的小公子,他们从前是怎样在一起的,今后也该一样才对。涅罗盘可以做到推着灵魂在时间长河里逆流而上涅槃重生,他想要胡亥可以重新活过来。既然赵高也希望有人动用涅罗盘,孙朔不妨顺水推舟地给鸣鸿做个人情。
“我喜欢聪明人,以后跟着我,”鸣鸿的目光灼灼,跃动着兴奋的眼眸仿佛是两块烧红的铁石,滚烫得可以使裸露的肌肤红肿溃烂,“不不不,是胡亥才对,替我好好看着他。”他真心实意的笑容尽管寒冷刻薄却又分外俊丽张扬,叫人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睛。
“现在在外面等着,我进去。”随后鸣鸿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跨过了冷银色的弧线。
“诺。”孙朔弯腰拱手道,因为低着头,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等鸣鸿完全消失在弧线之后,孙朔才直起身子走到六博山庄主厅的屋檐下。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越过群山间的苍岚,搅动了郁结在六博山庄中如死水一般的空气,摇晃了鬼魅般张牙舞爪的槎桠树影,孙朔没有什么表情的青白脸皮却有了嘴角微微上翘的神色,他露出了一个无奈平淡又有所期待的笑容。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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