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濯涟褪铅华

“蜉蝣寄天地,朝露转瞬晞。”
书写是记忆的坐标、精神的楔子以及生命的锚点。
“余顾而言,斯乐难常。载驱载驰,聊以忘忧。”

—— 未名心事(1~10)

现代paro苹果糖与你的前文,未名心事,缘起之时,参上!

真不良生胡亥×隐藏叛逆好学生陆子冈(少年时代的胡亥绝对比陆子冈攻,但是安生过日子之后就不一定啦)

都说陆子冈是一个好孩子好学生,但!是!人不轻狂枉少年,小小地皮一把还是可以的,知道要承担什么后果和意外(比如钱包被偷现场翻车)就好。

还有陆子冈同学你醒醒,爸爸拉着你锻炼不是让你翻墙逃课的!

他们看起来完全不是一路人,但是却渐渐染上了对方的色彩。黑色是压抑的疯狂,白色是纯净的乖巧,他们一个渐染黑墨诱发潜藏的放纵基因,另一个浸润白雪清醒于病态的意识。多好啊,一个给予拯救,另一个则得到救赎。

平时一直乖巧听话但是难得皮一次基本赶不上好事的原型是我本人没错了。

还有,小公子的事迹告诉我们,如果你家没钱又没势,心不够狠又手不够辣,千万不要轻易跟人动手打架,动刀子就更不可以!

自习课没有老师看管是不可能的,学生再优秀再自觉的学校里都会安排班主任时常巡逻自习课教室的!陆子冈敢和他基友(划掉)逃课打游戏肯定是想出了一个充分且必要的不在场证明!比如借团委活动之名,行翘课逃学之实(悄咪咪地说)。

胡亥(是一个骨科潜力股)一直喜欢他的哥哥,但是扶苏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也不想被他拖进深渊。毕竟他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从伦理道德和个人情感上来说都无法接受这种事实。

作者的脑子和逻辑都被僵尸吃了orz

写作技巧5:开头倒叙挑战

食用愉快,以下正文。


你是我没有说出口的心事。


【一】

陆子冈想过很多次,如果没有学生时代唯一一次逃课打游戏的经历,他这一辈子都可能与胡亥毫无交集。

然而现在他想着的人就睡在他的臂弯里,深眠中的呼吸均匀绵长。城市夜间的灯光朦胧暧昧,给胡亥俊朗好看的睡颜打上了一层温和的光晕。陆子冈揽过他精瘦的腰身,轻柔地吻上胡亥紧闭的眼眸,顺便感叹一声滑过掌间的人鱼线是何等的流畅迷人。

那他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他大概会规规矩矩地从大学毕业拿到一个无关痛痒的学位证书,像一条沙丁鱼拥挤在人才市场里投递简历,然后开始朝九晚五地打卡上下班。他也可能通过相亲遇见并不深爱的另一半,和她共同养育一个或调皮或乖巧的后代,没有什么感触地在人世间消磨过一生,死后留下一块雕刻姓名和生卒年的墓碑——前提是他能有买得起一方墓地的积蓄。

“你看起来精神挺好。”胡亥忽然睁开眼睛交握上陆子冈作妖的手,漆黑的瞳孔划过一丝雪亮的光弧,“如果想再做一次,我完全不介意。”

“别闹,明天我第一天上班。”感觉到胡亥又开始不安分地撩起他的衣摆,陆子冈及时摁住探向他胸口的手,然后被胡亥瞪了一眼。

开玩笑,他可不想明天腰酸背痛到爬不下床。

“你明天上班的时间取决于我什么时候坐进办公室。”尽管胡亥的声音懒洋洋的,但是他的动作却毫不客气。陆子冈还没反应过来,胡亥就在他的下唇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活像一条炸毛的小狼狗。

“行行行,我的小boss,您任性您有理嘞。”陆子冈吻过胡亥的眉心,就势给怀里的男朋友顺了顺毛,细长的发丝滑过指间,带来了电流样的酥麻感,“睡吧,晚安。”

胡亥蹭着陆子冈的肩头,微不可察地哼了哼声。

【二】

那些说不上漫长久远的回忆悄然入梦,陆子冈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身边是整齐排列的课桌椅,眼前是纤尘不染的推拉式黑板。橙红的夕照裁剪出错落的光影,窗明几净的教室只有两个人——他,还有胡亥。跨坐在窗台上的少年穿着一身纯黑的连帽运动衫,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烟头跳动的火光几乎融进了流金的夕阳里。胡亥似是有所感应,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后,转过头来看向他。清浅的笑意点缀着少年人昳丽的容貌,可是陆子冈记得高中时代的胡亥从来没有对他如此温柔地笑过。

沉默自闭,无法沟通,构成了陆子冈对胡亥的初见印象。老师怕不是安排了一团空气给他当同桌,陆子冈时常哭笑不得地想着。

但是,如果胡亥仅仅像空气一样没有存在感也就好了,陆子冈可以毫无障碍地认为自己身边根本没有坐人,然后安心和等比数列立体几何相爱相杀。偏偏他经常会看到胡亥夏装下深深浅浅的伤口,身边传来的风言风语也都在诉说着他的冷漠凶狠。最夸张的一个传言是他曾经和校外的混混持刀斗殴,起因是对方把他当成漂亮的女孩子调戏。当然结果也很惨烈,只差给对方开膛破肚的两个人躺进医院休养了大半个月。那个小混混出院后被扔进了看守所,胡亥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又走进了教室,据说是家里用钱和关系把他惹的事摆平了。

所以,打架斗殴的风波本该就此平息,可对陆子冈来说却并非如此。很长一段时间里,其他同学看向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直白的怜悯,令陆子冈浑身不自在。罪魁祸首胡亥本人倒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任由外面把他的事迹传成各种奇奇怪怪的版本,他也懒得出面解释一下。他解释个屁!成天就知道戴着耳机趴桌上睡觉睡觉睡觉!躺枪的吃瓜群众陆子冈同学十分怒其不争,但更多是为自己感到委屈。你说他一个根正苗红的二十一世纪五好少年,虽然学习成绩比不上那些聪明又努力的大佬,但好歹也是勤恳认真地完成了每一项作业,怎么就和胡亥这种不良扯上关系了?不过比较好的一点是,他不主动招惹胡亥,胡亥也从来不理他。既然不存在他随时会被胡亥捅一刀招致生命危险的可能性,那么他们同桌一年多的交集也就仅限于胡亥偶尔抄抄他的作业以应付各科课代表的催促。

【三】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不打游戏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逃课翻墙打游戏就更是一种刺激的人生体验,人过中年回首往事的时候还可以当作学生时代的谈资津津乐道一番。

不过陆子冈完全不想提起自己高中生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从此更不想翻墙出去打游戏,那是他钱包被偷留下心理阴影的后话。

现在,周六本是祖国花朵们的休息日,却被学校强制补课的规定削去一半。任学生们心中怨愤难平,也没有人敢反抗吱声,默默祈求赶快熬完这三年才是正道。

但是今天很不一样,天时地利人和具备。老师们头晕脑胀地批改联考试卷,监控死角踩点完毕,按耐不住自己蹲监一周想要撸游戏的小心情。简而言之,适合搞事。

“陆子冈,”坐在教室后门的兄弟名叫顾琛,他夸张地对陆子冈做着口型,“走吗?”

“走嘞!”陆子冈比了一个OK的手势回应道。他把背包甩到肩头,自以为静悄悄地溜出了教室的后门,因而没有注意到胡亥摘下耳机后轻轻抬起了并不惺忪的眼眸。

【四】

快步下楼,奔向操场,蹬壁上爬,骑墙翻过,跳跃落地,近乎一气呵成的完美。陆子冈此刻非常感谢自家老爸从小到大压着他晨跑的专制行为,锻炼出来的好体力甚至没有因为高中学业的压榨而消退。

然而前人无数血泪浇灌的事实证明,人有多得意忘形,霉运来得就有多快。

“你再仔细想想,钱包是不是落在学校里了?”顾琛站在一旁问道,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不可能,我就没在学校里拿出钱包过。”陆子冈急得满头大汗,他把背包里里外外地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捞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并没有找见钱包的半分踪影。

“那就是被人偷了,”顾琛笃定地说道,“看样子你这次的上网费只能我出了。”

“多谢啊。”陆子冈摸着头发讪讪地说道。

“咱俩什么关系,还用得着说这种客气话。”顾琛爽快地掏出了另一张大额纸币,拍拍陆子冈的肩膀语气轻松道,“下个星期记得请我撸串就好啦。”


那个傻孩子,怕不是还毫无知觉呢。

小偷掂量着手上的钱包,嘴边扬起轻蔑的笑容,心里却还是在叹气的。虽然学生的警觉度不高,但也实在没什么油水可捞,下回还是去商业街摸几个手机出来倒卖好了。他这样想着,侧身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只见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纯黑运动服身形瘦削的男孩。这个人大夏天还不嫌热地戴着兜帽是有点奇怪,但他也没怎么在意。直到男孩擦过他身侧的瞬间小腹传来了剧烈的钝痛,他才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我艹,你找死吗?”

胡亥抬起头,露出了兜帽下异常清秀的脸,阴恻恻地笑道。

“我想,你最好把那个钱包交出来。”

【五】

“陆子冈,你要是再卖人头坑队友,我就把你踢去pve。”顾琛看着陆子冈第十次被对手打爆回城,痛心疾首地控诉道。

啊啊啊,我也不想这样的——

他操纵的游戏角色没躲过对方一个大招,本来还算安全的血线立刻被压到只剩一张血皮。对手当然不可能错失拿下人头的良机,很快就用普攻补上一刀清零血槽。角色死亡后的灰白界面轻易映出了他生无可恋的脸,陆子冈很烦躁,原本整整齐齐的头发也被抓成了乱糟糟的鸟窝。

一局终了,失败的界面又一次显示在电脑屏幕上,代表排位等级的小星星闪了闪最后的光芒,在陆子冈悲痛的注视下又黑了一颗。

于是下一场排位赛开始的时候,顾琛果断拒绝了陆子冈加入房间的请求。

说好带我上排位的队友情呢?

顾琛通过游戏好友的对话框发给他一串表示冷漠的emoji,证明了在段位和星级的面前,友谊的小船是可以说翻就翻的。

陆子冈也是很悲伤了,委屈巴巴地点开人机对战的界面。游戏加载完毕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放着技能,根本懒得理会频道里一派骂娘声。反观坐在旁边的顾琛,没有了陆子冈状态不佳的拖累,操纵着自己手里的刺客全地图打野游走大杀四方,之前输掉的好几颗小星星又蹭蹭蹭地亮了起来。

“没事,我理解你,任谁钱包被偷心情都会不好的。”顾琛再下一城升星升段,但陆子冈依旧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于是他出言安慰以示同情,“来来来,我看你状态恢复得不错了,接下来就让哥带你升段带你飞。”

“呵呵,我谢谢您嘞。”陆子冈嘴上嫌弃着顾琛的好心,动作上还是很诚实地加入了他的游戏房间。

【六】

上单推塔,团战围剿,一路高歌猛进笑迎胜利,他们在不见血的刀光剑影里消磨掉了整个下午。时近傍晚,虽然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表示严重抗议,但是排位竞技的最终成绩还是很令人满意的。毕竟顾琛操作起强悍的DPS角色十分靠谱,所以在他的带领下,陆子冈的游戏账号成功上到了一个更高的段位。如果没有一开始丢钱包的糟心事,陆子冈对此可以欢欣鼓舞到满头飘花。

并非回家不好交代钱包被偷的事情,但是他满怀的好心情还是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就好像暗沉沉的云翳围住了明媚的骄阳,连原本温暖的光芒都失之于铅灰色的冷清。

二刷身份证后,网吧的工作人员退还了他们结余的上网费。可是就在他们走出网吧大门之前,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突然撞进了陆子冈的视线里。清秀少年抿紧的唇锋如刀裁般冰冷,即使沉默着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胡亥怎么也在这里玩游戏?我能当作没有看见他然后直接走掉吗?陆子冈抱着侥幸心理想道。

“站住。”胡亥指间的香烟跳动着暗红的火星,灰蓝的烟雾随着他的话语吐出,笼罩了他白皙瘦削的脸庞。

陆子冈和顾琛立刻停下了脚步,微妙的眼神交流着他们崩溃的心态。

你什么时候得罪这位爷了?顾琛的眼角都快扯得抽筋了。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陆子冈哭丧着脸甩锅回应道。

“跟我过来。”不管游戏里的人物被野怪啃掉一大管血,胡亥放下鼠标站起身,目光所向表明了他只在对陆子冈说话。

“在下先走一步。”顾琛向陆子冈抱拳告辞,脚底抹油一般光速溜出网吧。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兄弟我是救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喂,你——”陆子冈见状目瞪口呆,一只手还尴尬地搭在半空中,往哪里摆都好像不太对。

此时胡亥已经向网吧后门的方向走了几步,感觉陆子冈还没有跟上来,于是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陆子冈只好认命地跟他走了。回想起自己一天的经历,他先是丢失了重要的钱包,现在要单独面对的同桌又并非良善之人。天地良心,他就是一个老实孩子。虽然平淡无趣的日子偶尔需要来点刺激,但是他不想要这种充满惊吓的生活,一点也不想。

【七】

只不过他今天很明显水逆至极诸事不顺,胡亥的第一句话依然足够给人惊吓。

“玩够了?”斜倚在网吧的另一扇大门边,胡亥拿掉嘴边的烟似笑非笑地问道,陆子冈却觉得他没有笑容的脸更加亲切一些。

“啊?够了。”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丢脸的话,陆子冈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扇进地里去。

“接着。”看到陆子冈有趣的反应,胡亥难得从内心深处地生发出了愉悦的情绪,随后甩了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给他。

“哎?我的钱包?”陆子冈接住飞向怀里的物件,仔细一看正是自己丢失的钱包,“怎么会在你那儿?”但是转念一想这兴师问罪的口气好像不太对,于是他急忙斟酌了措辞重新开口,“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的钱包今天好像被偷了,你怎么拿回来的?”

“怎么拿回来的?”胡亥似乎被问到了一个十分费解的问题,所以思索了一会儿才平静地回答道,“揍到那个人交出来为止。”

又是一个非常有分量的惊吓,陆子冈的脸成功地黑了几分。这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很胡亥了。

“哎,你的手受伤了!”随着胡亥抬起手把香烟又放到唇边,陆子冈注意到了他指节根部的擦伤红痕,腕关节上甚至留有淤青。

“皮外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胡亥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道,双手漫不经心地插进了腿边的口袋。

“受伤了不是什么大事?”陆子冈立刻责备道,平时温和沉稳的嗓音提高了不止八度,“那对你来说什么才是大事?像之前和校外的混混打架躺进医院还是直接死掉才是大事?”

“还有你年纪轻轻的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胡亥的吊儿郎当不思悔改更让他火气上头,天知道是谁给他这么大勇气吼胡亥的。

意料之外的没有被胡亥按在地上打一顿,陆子冈反倒听见他小声嘟哝了一句“你这人怎么和我哥一样的”。他困惑的神色隐约透露出少年人干净无害的懵懂,陆子冈愣了愣神,竟然没想起胡亥平日里阴郁冷漠的模样。

午后黏黏糊糊的闷热积压到傍晚,只见头顶早已郁结了厚重的压城黑云。远方传来夏雷低沉的咆哮,陆子冈伸手抹去砸到脸上的水珠,收到了今天的第四份惊吓,暴雨将至。

【八】

入夏的暴雨,毫无预兆,说下就下。它像极了淘气男孩儿的恶作剧,人们虽然气恼于莫名其妙的捉弄,却苦笑着拿始作俑者毫无办法。

躲在屋檐下的陆子冈突然浑身一颤,但不是因为物理意义上的寒冷。他只是觉得胡亥的情绪突然很不对劲,压抑悲伤的气息一如骤雨伴疾风肆虐,一如刺骨冰水滴到心间的阴冷。

“喂,你怎么了?”陆子冈尝试着靠近胡亥,可胡亥侧过脸回避了他的接近,把整个人都缩进了门边的角落里,“那个,我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你带伞了吗?没带的话要不我借你先用。”陆子冈抽出背包外侧的折叠伞,观察着胡亥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递给他,“我可以坐网吧门口的公交车走的,淋一点雨没有关系。”

胡亥是接下了他的伞撑过头顶,但是——

麻烦您把我的手松开,痛啊!

陆子冈被胡亥半是强迫地拽着走,手腕生疼。但是他不敢开口叫唤,因为胡亥的脸色非常难看,陆子冈担心太响的声音会刺激到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和忍耐,然后偶尔瞥胡亥一两眼,看看他的表情有没有柔和一些。可惜的是,他陪胡亥走了很久,期待中挣脱禁锢的合适时机一直没有到来。另外,陆子冈还注意到胡亥攥住他的手虽然力量惊人却在微微颤抖,脸上的神情也不像是对人爱理不理的阴沉,更像是在忍耐着某种巨大的痛苦。于是他心下叹了一口气,没再打算继续挣扎,反倒观察起了街道两旁的景致,想着胡亥会把他带到哪里去。

他们直走又左拐后就没有再转过弯,陆子冈对湿漉漉的灰色行道颇感百无聊赖。他的视线不禁越过胡亥精致的脸部轮廓,只见噼啪作响的雨珠汇聚成了细长的水线。它们淌下纤薄的伞檐,揉碎身边步履匆匆的模糊人影和偶然闪过的鲜艳信号灯,构成了伞下世界虚幻感强烈的流动背景。

这家伙,是在自虐吗?陆子冈竟然产生了一丝奇怪的错觉。

“你,是不是不喜欢下雨天啊?”沉默了一路,陆子冈试探着开口询问。本想着胡亥不会答复,却意料之外地得到了回应。

“是。”

身边的少年轻轻翕动唇瓣,吐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然而嘈杂的雨声很快就掩过了胡亥的话语,微凉的空气并没有留下一个字的余音。陆子冈晃了晃神,只觉得他简洁的回答像是伞下转瞬即逝的迷离流光。

最后他们走进一个安保森严的住宅区。柏油铺就的马路平坦宽敞,白漆涂就的路径标识清晰鲜亮。即使经受着雨打风吹,路边错落的绿化树木也不减半分别致优雅。青绿的草坪短浅齐整,不足没过脚背的高度看得出时常有人修剪它们。

站定在一幢高档公寓的楼下,胡亥收起陆子冈的折叠伞,推开透明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一来到室内,胡亥整个人就疲惫地靠住了光洁的墙壁瓷砖,像是原本强撑着的紧绷肌肉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的直立。以手扶额,他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半垂着失去焦距的眼眸,任陆子冈怎么拉扯都不肯重新站起来。

【九】

“喂,快起来!别坐在这里,会冻感冒的!”

胡亥早在进门的一瞬间就松开了对陆子冈的钳制,现在的情况变成了陆子冈使劲抓着胡亥的手腕想把他拉起来。

这家伙,不是还要我把他抬上去吧?

“你家在几楼?我送你回去。”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胡亥原本拖着他精力十足地走了一路,如今却半死不活地赖在自己家楼下,试问他还能怎么办?

“别吵了。”胡亥咬牙切齿地斥怪道,只是他依旧低垂着脑袋把身子蜷在墙边,凶巴巴的话语听起来多了几分有气无力的脆弱,“我有腿,自己上去。”

“从下雨开始,你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就很差。”陆子冈抱着手臂板起脸,坚定地拒绝了他的要求,“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我把你送到家,就当是报答你帮我找回钱包,行不行?”胡亥低着头默不作声,陆子冈就俯下身用商量的口吻询问道。

空气静默半晌,胡亥最终还是没有搭上陆子冈递过来的手,而是自己撑着背后的墙壁勉力站起。

“谢谢。”擦身而过的瞬间,陆子冈听见胡亥郑重地说道。于是他忍不住轻笑着耸耸肩,跟上胡亥走进了电梯间。

【十】

电梯间直接连通住户的居所。把胡亥送到家门口的玄关,陆子冈拎着伞站在旁边,准备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那些事不适合你。”胡亥蹲下身解开鞋带,低沉的声音就这样突兀地传来。

“啊?”陆子冈茫然地看向胡亥。他刚刚神游天外,完全不明白胡亥片段式言语的意下所指,就像他不明白胡亥为什么会突然拽着他走过漫长雨路。

“逃课,翻墙,打游戏。”胡亥站起身褪下运动鞋,一字一顿但没什么表情地说道,翘起的发尾还湿漉漉地散着水汽。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关心我吗?”话语刚刚脱口而出,陆子冈就觉得自己的情商怕不是被清零了。

“自作多情。”胡亥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对陆子冈不作理会。

我就知道,陆子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我就先走了。”他转过身按亮电梯的下行键,对背后的人摆摆手算作是告别。因而,他没有看见胡亥皱起眉尖,似是欲言又止。

“你等会儿再走。”

“什么?”陆子冈回过头惊讶地反问道。

“没有别的意思,”胡亥抱着手臂,故作淡然地说道,“就是外面还在下雨……”

“所以你比较害怕?”陆子冈瞥了一眼小小的液晶屏,发现电梯马上就要到达他当前所在的楼层。于是他玩心大起,盘算着电梯门开启的一瞬立刻钻进去跑路。

“滚!”胡亥被气得表情扭曲,就差没有上脚踹他了。

反正陆子冈是不会给胡亥动手的机会的。他看准了金属门开启的缝隙,迈步向电梯间冲去,但却跟迎面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唔,好痛。陆子冈捂着额头倒退了几步,头都没抬就在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好。”没有意想之中的斥责,来人的声音悦耳如低音大提琴,同时也散发着温暖干燥的气息。陆子冈看向眼前颇为俊朗的年轻男人,只见他面带笑意温和地说道:“你是小亥的同学吧。”

陆子冈愣愣地点了头,想着能用这种亲昵称呼的,莫不是胡亥的哥哥?

“真是难得啊。”年轻男人脸上的笑意深浅不变,语气里却分明地多了发自内心的愉悦,“外面还在下雨,不如留下来坐一会儿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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